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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烏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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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伊一天的探視時間只有三個小時, 上午一個半小時,下午一個半小時。

總覺得還沒說幾句話, 時間就過去了,時隱之又帶著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回酒店。

兩老人心也是真的豁達, 見宋伊的手指被剁了之後竟然還能再縫上,便覺得是佛祖保佑,一定要去N市的雞鳴寺上香,多投香油錢。

時隱之這兩三日都是忙的連睡覺的功夫也沒有,不僅僅是小祖宗的事情,臨近期末,各項繁瑣的事情都多了許多。

方劑學的期末試卷才出了一份A卷, B卷還沒有出,下午趕回學校就要出試卷。

幸好已經是第十八周,課程已經全部結束, 最後一堂課時隱之是留下來給學生答疑的,不過問問題的沒多少, 喊著要劃重點的倒是一堆。

每個醫學生期末考試前都會聽到老師的一句反問:

“病人會按照重點生病嗎?”

當然不會, 所以一本書必須從頭啃到尾, 稍微疏忽一點,或許就是在不及格的邊緣來回試探。

時隱之上課雖然松,但是重點卻是一個沒劃, 不僅如此,連試卷上的題目都是找的考研試卷上的題目。

N市中醫藥大學許多科目的期末試卷,連續好多年都是不換題目。

雖說期末考試試卷都會當場回收, 但是保不齊有的學生就能搞到之前的期末試卷,這樣投機取巧,對認真覆習的學生來說並不公平。

中午十二點多鐘的時候,基礎醫學院的院長特地跑了趟方劑教研組,為的是之前論文抄襲事。

“齊家歡那邊說已經聯系之前投的雜志期刊,將論文都給撤了,總歸也還沒得及發表,你也別太較真。”

時隱之端著茶杯並不言語。

齊家歡確實是有些學術能力的人,但是還遠遠不能與他如今得到的職位相匹配。

能取得現在成就的絕大多數原因,還是因為娶了個有本事的老婆。

大學教授聽著挺清高的,其實真要深扒起來,大部分教授的名利心都很重,不重教學成果,只重實驗研究,以發表的論文來決定職位薪水。

快過年了,這幾天學校裏面的老師都在為申報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焦頭爛額,尤其是年輕的教師。

沒有項目就意味著沒有資金,沒有論文,教師評選中沒辦法晉升。

老資歷的教授大部分都是名老中醫,靠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名聲,是幾十年來的臨床經驗,對科研這一塊倒是看的不那麽重。

“還有就是那個叫陳茹顏的研究生,我和她私下也溝通過了。她說是被你誤會了,她沒有推你女朋友,想重新做你的研究生。”

見時隱之沒有開口的意思,基礎院的院長只得自己開口。

說起來也是憋屈,好歹他也是個院長,接手一個研究生也沒什麽。

誰想到接的這個研究生這麽會來事兒,又是和齊家歡那邊搞關系,又是想要重回時隱之這頭做實驗,反正怎麽就是不想在他手裏待著。

這種學生他也不想要,就墻頭草似的,一會兒東面一會兒西面。

“我沒誤會,也不想要重新做她的研究生導師。”

聽到陳茹顏想要再重新做自己的學生,時隱之下意識地就覺得反感,直接拒絕了。

基礎院的院長還想要勸說,讓時隱之收下陳茹顏。

畢竟他也不想要帶這個學生,好好的一個女學生和教授搞在一起,還被正室曉得,從宿舍樓一直打到校門口,都上新聞了,學校名聲都被搞臭了。

但研究生都得有導師,這陳茹顏也沒有犯校規,更不可能說給什麽處分讓她回家。

“齊家歡的事兒就算了,既然已經撤回我也不想要多做追究。但是陳茹顏給他的我實驗室的相關數據請他送回,並且保證不可以用。”

對無關緊要的人,時隱之向來不願意多浪費時間。

齊家歡雖然是老牌教授了,雖然有幾分本事兒,但究其品性,實在難以恭維。

時隱之的家世背景在學校裏面的教授老師基本都清楚,基礎醫學院的院長自然也清楚,他聽時隱之這話便曉得這次來的目的是沒可能了。

陳茹顏這爛攤子學生還得在他手下待著。

送走了院長後,時隱之又接到刁寶瑞女士的電話。

“我兒媳婦怎麽樣了啊?我首都的會議開完了,下午就回N市了。”

宋伊出事這事兒時隱之沒刻意瞞著,不過就算是刻意瞞著也瞞不住,老頭子那邊的消息網廣著呢,怕是當天就曉得這事兒了。

後來突然出現的一支非警方的一百多人專業搜救隊伍,時隱之心裏清楚,肯定是他家老頭子請來的。

“骨裂,石膏已經打上了,手指也接上了。”

談到宋伊的事情,不管是好是壞,時隱之的語氣都會不自覺地帶上溫柔的氣息。

刁寶瑞女士松了一口氣,和身旁的時父小聲地交流了幾句。

時隱之隔著手機都能想象到是什麽樣的恩愛場景。

微微勾了勾唇,時隱之對刁寶瑞女士說道:

“晚上回來再說吧!有空你們還是多關心關心幼妍那兒,秦放那小王八蛋好像要拐走你外孫子了。”

果然一提起寶貝外孫時滾滾,刁寶瑞女士就不淡定了,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,估摸著下一個就是要打給時幼妍了。

事情堆積的太多,時隱之午飯也沒吃,將方劑學的期末試卷B卷出完後,望了眼時間又往醫院裏跑。

上午送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回酒店,是因為探視時間到了。

但是上午的探視時間過了,還有下午啊!

將車停好後,時隱之抱著一大罐彩虹糖和一束玫瑰便上了電梯。

因為在修養階段,宋伊的手機被強制拿走,避免因為長時間手舉著手機造成一邊的手臂血壓過高,影響手指吻合血管的恢覆。

病房內是配有電視的,但是宋伊枕頭的高度也是有嚴格規定的。

看電視的話,不僅枕頭高度不夠,眼睛還吃力。

此刻,小祖宗正軟趴趴地癱在床上,一旁的護工在給她念報紙。

聽著報紙上媒體人對她的溢美之詞以及對她這次事件的報道,宋伊覺得還挺有意思的。

“難得了,這是在聽報紙?”

時隱之推門而入,護工很有眼頭見識地立馬放下報紙趕緊地離開了,走之前還不忘把門給關上。

“之之?我還以為你得明天才來呢!”

宋伊本來聽護工念新聞已經有些被念困了,現在一見著時隱之來了,一下子又來了精神,好似打了雞血。

她還眼尖地發現,時隱之手裏竟然還有一束玫瑰花,鮮艷欲滴,用粉紅色的紙層層包裹著。

瞬間,喜悅嬌羞又滿足的情緒就在宋伊的心裏漫延開來。

說起來,這還是時隱之頭一回送她花呢!

而且還是玫瑰花!!

將玫瑰花拆了外面的紙質包裝,將修建好的一朵朵玫瑰放進玻璃花瓶內,擺放好最佳位置,靠著窗戶。

陽光灑進來,似乎都帶著玫瑰花香。

時隱之沒有刻意提這束玫瑰,就像是老夫老妻似的,買來花後就很自然地將花養起來。

宋伊覺得這種感覺很好。

“昨晚上睡的好嗎?有沒有做噩夢?”時隱之插好了玫瑰花,回頭問道。

宋伊原本臉上還帶著得意的驕傲神采,一聽時隱之這話立刻便蔫了。

原本以為已經忘記,誰料到時隱之才提起來,她就一下子想起昨夜裏的噩夢。

明明夢裏的東西都會隨時間淡忘,可她此刻卻依舊能夠清晰地回想起夢中的情形,想起歐內斯特的那張臉。

“不太好,做噩夢了,夢到歐內斯特了,還夢到有只怪獸想要吃掉我的手。”

這個答案不意外,是時隱之來之前已經預料到的回答。

從文件包裏翻出套題目,時隱之拿出黑色簽字筆來,坐在宋伊的床頭旁。

“伊伊,我們來做套題目吧!我來念,你來選。”

有些莫名,宋伊直覺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幹嘛,我還是病人,做什麽題目?”

“如果做的分數高,就有驚喜。”想了想,時隱之又補充道:“你一定會喜歡的驚喜,不是驚嚇。”

宋伊略一思索覺得似乎沒什麽問題,總歸只是一套題目,待答應下來聽時隱之念題後,才緩緩地察覺出不對。

這種題目給她的感覺很熟悉,就像是當年做心理健康測試的試卷一樣。

【關於過去經歷過的創傷事件的回憶、想法和影像不斷地重覆出現,困擾著你?】

選項依次遞減,從不,很少,有時,經常,總是。

宋伊的思緒漸漸飄忽,她形容不上來這種感覺。

如果換做過去,她一定很討厭這種測試題,就像是量身高似的,一點都不保留地將隱私暴露出來。

可現在是時隱之在給她測試。

宋伊還記得,時隱之進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問的她睡的好不好。

不是在窺探隱私,不是在試圖挖掘醜聞。

是因為關心才會這樣做,並且毫無保留。

試題不多,宋伊答的很快,時隱之在紙上開始計算宋伊的分數。

“之之,你是不是在給我做測試?”宋伊問道。

計算著的黑色簽字筆略一頓,時隱之低低“嗯”了聲,語聲溫柔。

“怕你太害怕,獨自承受,卻不告訴我。”

就好像許多的抑郁癥患者,其實內心裏一直不快樂,但是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,卻總是一副快樂的模樣。

總是委屈自己,不願意多為自己考慮考慮。

時隱之怕小祖宗太堅強,什麽都自己扛,什麽都不說。

2007年有部美國電影《 Reign Over Me 》,中文名叫《從心開始》,講述的就是關於創傷後應激障礙,教內科的老師當年便是推薦了這部電影。

時隱之不是精神科的醫生,對這些不是很了解。

測試題裏面宋伊做的分數不算高也不算低,處於中間水平。

“我分數高嗎?”

宋伊見時隱之拿筆的手不動了,便微微昂著頭問道,距離有些遠了,她看不清分數。

將測試題的卷子合起來,放進文件夾內,時隱之沒告訴宋伊具體的分數,倒是拿出一份旅游攻略出來。

“分數不高也不低,所以我準備帶你去日本。”

宋伊望著手中這份日本的旅游攻略,難以想象時隱之做的這麽仔細。

詳細到車次、時間、美食、最佳拍攝地點等都標註出來了。

宋伊雙眼裏難掩興奮,唇角勾勾,得意非凡。

“只能選一個地方。”

“嗯?”

宋伊有些懵了,又不是沒錢,好不容易去一趟日本怎麽就只去一個地方?

時隱之目光望向宋伊放在烤燈下的右手,可惜地說道:

“因為你的手還沒完全康覆,得回家靜養。”

宋伊憋著一口氣,上不去下不來。

“真的不能多去一個地方嗎?我想去北海道,也想去名古屋。”

時隱之態度堅決,沒得商量,“只能二選一。”

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巨大的白眼,將身子朝下挪了挪,宋伊一個人生悶氣。

而後突然又探出腦袋來,一字一頓地嚴肅說道:

“那就去北海道。”

宋伊去過日本東京,主要是為了畫展,去的時候也不是櫻花季節,看的都是光禿禿的櫻花樹。

現在正好是冬季,北海道的冬景最是迷人,厚厚的積雪,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,偶爾穿梭過來的列車。

“行,但是北海道很冷,在室外的時候,你的右手至少要穿兩雙手套才行。”

時隱之答應的快,要求也來的快。

已經遠離手套十年八載的宋伊,對這種影響美貌的東西完全提不起興趣。

她怎麽在時隱之面前一點人權也沒有?

氣的宋伊小屁股一挪,身子又朝被窩裏鉆。

望見小祖宗這麽孩子氣的模樣,時隱之只能無奈地搖搖頭,將話題引向其他。

“不好奇幼妍為什麽不過來看你麽?”

時幼妍和宋伊從中學就認識了,兩人一個跆拳道班,關系鐵到能一起扒光了洗澡,互相抱在一起拍屁股。

宋伊在國外日子過不去的時候是時幼妍給宋伊打的錢,時幼妍想自殺的時候,是宋伊陪她在路邊喝啤酒,釋放一切壞情緒。

“這有啥,她肯定有事兒吧,總不至於還不來看我不成?”

高深莫測地搖搖頭,時隱之將時幼妍和毛頤鳴的事兒當做八卦似的說給宋伊聽。

“幼妍被人出賣了,把她賣到秦放那去了,現在秦放扯著個親子鑒定死活不讓幼妍走。”

作為好姐妹,宋伊義憤填膺,氣地想要拍桌子,幸好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斷指再縫合的患者,又給忍住了。

“哪個人這麽不要臉!怎麽能出賣幼妍呢?!”

時隱之從彩虹糖罐子裏拿出一顆綠色的糖果出來,餵進小祖宗的嘴裏,神色淡然地說道:

“我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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